《禅门日诵》上载有憨山大师《费闲歌》十首,讲十件难事。这十件事办不到,就是空费力,这就是闲无用,故曰费闲歌。若把这十事做到,就了生死。
了生死的十件难事
十件难事是:体道难、守规难、遇师难、出尘难、实心难、悟道难、守关难、信心难、敬心难、解经难。我与古人一比,自知惭愧,不敢多舂壳子。别人把我当古董看待,以为我有道德。我不敢多说话,别人认为我装憨。此事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,并非我客气。古人说:“画虎画皮难画骨,知人知面不知心。”我内心的惭愧谁能知道呢?我骗佛饭吃,比你们多几年。你们不相信苦恼业障,我的苦恼又说不出,现在只吃空饭,讲话也讲不好,讲的又不是自己的,只是前人的典章,或诸方的口水,都是眼见耳闻的,自己肚里一点也没有。古圣先贤,千佛万佛,传一心印,不说一语,佛祖相传,无非如此。古人说得到,行得到。别人不知我的苦恼,还以为我了不得。明眼人会说我:“你何不自己讲讲自己?”
前天杭州某人来一封隐名信指责我说:“抑其有以宗匠自命者,咸多墨守偏空,纵有满腹知解,对本分上一点不能相应。阿附权贵,广收门徒,虽名喧一时,亦不足重……故有秘戒,不许滥传于不道不明不圣不贤之人。若遇其人而不传,则必受其殃。若传非其人,亦受其殃。未审大师遇有应传而不传,不应传而传者之事否?(按:传者,传法也。)……
一、和尚蓄发,沙门败类,开千古破戒之风,留后人讥讽之玷;
二、云门罹难,不明事机,徒以宿业果报而自慰,造成三僧失踪,一僧身亡,空前未有之惨闻。有此二事。足以证明大师功过深浅矣。”孔子说:“丘也幸,苟有过,人必知之。”这封信指责我,就是我的善知识,我很感谢他,可惜他的信不署名,又没有回信地址。他说:“盖以大师之神明,当可知也。倘有缘分,请一回示为祷。”因此我写信到杭州托心文法师打听这封信是谁写的,想和他通个信。他说我“以宗匠自命”,又说“就学人所知者,其能行解相应作法门之龙象者,不愧为人天眼目者,舍大师其谁能当之”等语。他最初责我以宗匠自命,我何尝敢以宗匠自命?继又赞叹我舍大师其谁能当之。这些话我实不敢当。问我传法之事,我自己应不应得法也不知,那里敢说传不传呢?
谈到和尚蓄须这件事,旁人对我是不清楚的。我初出家时,误学头陀留须发、带金箍,那时不明教理,早就错了。后来被善知识一骂就剃了。以后每年剃一次头,每逢除夕洗一次脚,平生不洗澡。既然一年才剃一次头,平常不剃头就不剃胡子。我不是有意养胡子的,照佛制度,应该剃除须发。中土风俗,以须眉男子为大丈夫相,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,所以中土祖师亦有顺俗留胡子的。说到云门罹难,责我不明事机,这事亦与我无干。谁失踪,谁身亡,我也不知,古来酬还夙业果报而罹难的祖师很多。
以上的话,由于我放不下而说的。平常会说古人的话来劝人,遇到境界,自己就打不开,真所谓“能信不行空费力,空空论说也徒然”。我长年害病,无力行持,不能如古人那样要死就死,要活就活,来去自由。初发心同参们,不要提我的虚名,不要听我的空话,要各人自己努力。自不努力,向外求人,都靠不住的。行持不限出家在家,都是一样。
讲个典章你们听。
云南有一位秤锤祖师,明朝人,姓蔡,住昆明小东门外。父母去世,遗下财产田园,生活过得很好,勤俭劳动,自种菜蔬出卖作零用。妻年轻貌美,好吃懒作,和野汉子私通,蔡虽明知此事也不说她。日子久了,她更胆大,天天和野汉子私通,毫无顾惧了。有一天,蔡很早就出门卖菜,预计野汉尚未离家,就买好酒肉带回家。这时野汉尚未离去,只好躲在床上。蔡入厨弄饭菜,妻觉得不好意思,就去洗脸并帮丈夫弄饭菜。饭菜弄好了,蔡叫她摆碗筷,她摆了两套碗筷,蔡叫她摆三套:“我今天请客。”她摆好了,蔡叫她请客出来喝酒。她说:“客在哪里?”蔡曰:“在房里。”她说:“你不要说鬼话,房里那有客。”蔡说:“不要紧,不要害怕,你请他出来好了。若不出来,我就给他一刀。”妻不得已,就叫野汉子出来。蔡请野汉子上座,向他敬酒。野汉子以为有毒不敢喝,蔡先喝了,再请他喝,野汉子才放心。酒菜吃饱了,蔡向野汉子叩头三拜,说:“今天好姻缘,我妻年轻,无人招呼,得你照顾很好。我的家财和我的妻,都交给你,请你收下吧。”妻和野汉子都不肯,蔡持刀说:“你们不答应,我就要你们的命。”二人没法,只好答应下来。
蔡于是只身空手出门,往长松山西林庵出家,一面修行,一面种菜,后来用功有了见地。再说野汉子财色兼收以后,好吃懒做。老婆天天挨打挨骂,吃不消。她悔恨了,跑到西林庵请蔡回家,想重寻旧好,蔡不理她。后来野汉子把家财吃光了,弄到她讨饭无路。她想起蔡的恩情,想报答他。蔡平时好吃昆阳的金丝鲤鱼,她就弄好了一盘金丝鲤鱼,送到西林庵给蔡吃。蔡收下说:“我领了你的情了,这些鱼我拿去放生。”妻曰:“鱼已煮熟了,不能放生。”蔡即将鱼放在水里,鱼都活了。直到现在,昆明黑龙潭古迹,还有这种鱼。
蔡是俗人,对妻财子禄能放得下,所以修道能成功。奉劝各位,都把万缘放下,努力修行,期成圣果吧!
文 / 虚云老和尚